天武十八年二月。
清虛宗。
當陳三石回來時,卻還是沒能見到師娘和師姐的身影。
他打聽得知,師娘其實已經回到清虛宗,但立即又去執行宗門任務,恐怕要很長時間都不能回百花穀。
究其原因,是清虛宗最近有一件大事要發生。
清虛宗的當代太上長老,即將突破至元嬰境界!
這意味著,清虛宗即將跨入到元嬰上宗的行列,成為天水洲第十三個元嬰上宗。
說起來,清虛宗這位輩分很年輕的太上長老,自從上任之後各峰長老就對其頗有微詞。
尤其是這麼多年過去,並沒有聽說境界有所長進,就導致許多有野心的長老,甚至想要取而代之。
類似的話,陳三石也聽到過。
可任誰都沒有想到,太上長老竟然不聲不響地來到金丹大圓滿,突然宣布自己準備閉關突破元嬰,令所有人都吃了一驚。
現在,身為太上長老師姐的玉靈真人,就在太上長老的“太元峰”護法。
消息傳播出來以後,清虛宗裡裡外外都為之精神一振。
宗門地位提高,身為弟子的大家,自然也能得到更多的好處,和更好的庇護。
陳三石沒機會麵見師娘,便一個人百花穀底潛心修煉。
不知不覺間,便是大半年過去。
穀內沒人,倒也清淨。
他便日日按部就班地修煉武道仙途,以及各項技藝,熟練度穩步提升。
期間,他又數次前往黑曜山狩獵,積攢功勳。
實在練得倦了,他便在清虛宗內閒逛,欣賞一下青山綠水,倒也算是忙裡偷閒。
百花穀底潭水當中的火焰,陳三石也終於查清楚是什麼火焰。
紅蓮業火!
此火最大的特點,便是不懼怕水,而且目標燃儘之前無法熄滅。
期間。
陳三石也再次嘗試過吸收,但還是失敗了。
看來,是非要突破到築基後期,或者是金丹才行。
這一日,修煉結束的陳三石放下符筆,準備離開百花穀,去飛來峰購置一批材料。
他才來到穀口,就聽到前方有打鬥的聲音。
門內私鬥?
“砰!”
一道身影從竹林當中砸出。
陳三石定睛看去,發現不是彆人,正是小道士十六,而對其動手的也是熟人。
泰山君!
“彆打了,彆打了……”
小道士踉踉蹌蹌地爬起來:“穆前輩,我真沒有靈石了……”
渾身酒氣的泰山君不由分說,扯著小道士的衣領就是又是一套醉拳,打得其鼻青臉腫後,硬生生從對方懷裡奪過一隻儲物袋。
他拎著儲物袋打了個酒嗝,罵罵咧咧地說道:“這就是你說的沒有靈石?!”
小道士癱坐在地上,不再反抗。
“嗯?”
泰山君注意到百花穀弟子,醉醺醺道:“是你小子啊,怎麼樣,我要的東西找到沒有?!”
“還在找。”
陳三石自然不可能說是在等著催熟:“已經有眉目了。”
“成,那就行。”
泰山君灌了口酒:“你什麼時候拿到藥材,什麼時候去找我就行。
“等等,”
他東倒西歪地朝著遠處走去,很快消失不見。
直到這時,鼻青臉腫的小道士才忍著疼痛爬起身。
陳三石看著對方的慘狀,儼然已經有些習慣。
打罵弟子、借賬不還、欺軟怕硬,是泰山君在清虛宗人人皆知的三大特點。
故此,大多數人平日裡都像是避瘟神一樣避著這家夥。
“你這是……”
陳三石順手將對方攙扶起來:“怎麼得罪穆前輩了?”
“欠了泰山君一些東西。”
小道士用衣袖擦著嘴角的鮮血:“盧兄弟不必替我擔心,是我自己的問題。”
“欠他東西?”
陳三石不禁嘖嘖。
按照泰山君雁過拔毛的性格,這家夥竟然敢去借他的東西,也難怪落得這副下場。
他沒有再與對方閒敘,贈送兩顆治療外傷的丹藥後,就徑直前往飛來峰。
途中,陳三石能看到“太元峰”金光熠熠的護山大陣,以及山巔之上的滾滾雷震。
天劫!
想成元嬰,需要渡過雷劫!
到這一步,說明太上長老閉關已然來到最後關頭。
陳三石也是頭一次見到高境界修士渡劫,不由得停下腳步,留心觀摩,嘗試從中吸取經驗。
全宗上下數萬修士,此刻同樣無一不是駐足觀摩。
這般場麵,可不是誰都有機會見到的。
隻是由於“太元峰”距離太遠,又嚴禁門內弟子靠近,那邊具體發生什麼,倒是也看不真切。
約莫四個時辰後,天空異象漸漸散去。
“這是渡劫成功了,還是失敗了?”
“不知道啊!”
“……”
弟子們議論一陣子後,也就各自離開,忙活自己的事情。
觀禮結束,等陳三石來到飛來峰時,已然是黃昏時分。
他注意到,越來越多的人朝著主峰聚集過來。
“這位師兄。”
陳三石隨便找了個位中年修士,打聽道:“是有什麼事情發生麼?”
“師弟不知道麼,最近可是多事之秋。”
中年修士摸著胡須,告知道:“半個月前,邊境蕩魔長城再次爆發大戰,我們正道吃了大虧,幸虧‘德海真君’力挽狂瀾,才勉強穩住局麵。
“不過咱們還是欠缺大量的人手。
“現在包括咱們清虛宗在內,天水三十六仙宗都在調撥人手前往助戰。
“參戰的獎勵,翻了一倍都不止。
“今年的築基丹,不再通過門內考核發放,也不再限定資質,而是通過正魔大戰的戰績來確定名額。”
簡單來講,要想築基,就去拚命。
在此策略下,成功鼓動成千上萬的煉氣修士報名前往。
“再然後,就是龍象城。”
中年修士侃侃而談道:“那裡算是邊境的幾個缺口之一,作用是防止古魔族和妖族大軍潛入天水腹地。
“一直以來,龍象城的防禦都是由華陽道的宗門輪流鎮守。
“但是由於近期邊境戰事愈演愈烈,最近幾年龍象城要改成聯合鎮守,各峰都要出最起碼兩名築基,而且還是強製性的!
“咦,師弟你是百花穀新來的那位吧?
“百花穀總共就三名真傳,我看你是跑不掉了!”
龍象城。
陳三石記得在黑曜山內的時候,聽到薛顯榮等人提起的就是這個地方。
“多謝師兄。”
他對提供詳細消息的修士道了聲謝,然後就進入執事堂辦自己的事情。
修士結丹,總共需要麵對三大門檻。
一,資質悟性。
二,小天劫。
三,靈物。
三者缺一不可。
即便是資質再好的人,也需要結丹靈物輔助,而且一旦失敗,輕則跌境,重則身死道消。
在天水洲,修士們最常用到的結丹靈物,分彆是火靈芝、月華金鈴花,以及造化玉露。
這三種靈物,都可以用妖丹或者獸丹來代替。
陳三石早在九幽禁地的時候,就得到一株火靈芝,至於月華金鈴花雖然珍貴,但它的幼苗或者年份不足的半成品卻未必弄不到。
也就是說,對於他來講,就隻有“造化玉露”是真正難以弄到的東西。
造化玉露,清虛宗本門便有,隻是想要弄到手,隻怕是並不容易。
光是需要的功勳,就是一個天文數字。
哪怕是陳三石天天去打獵,恐怕也未必能夠湊夠兌換“造化玉露”需要的功勳。
畢竟金丹修士,在整個天水洲都是有數的。
在清虛宗門內,若是能夠結成金丹,更是能夠隨時單開一峰,成為長老之一。
如此珍貴的資源,自然不是想拿就能拿到。
因此不光有功勳限製,甚至還有入門的年限限製,要求至少入門二十五年以上的真傳弟子,才有資格兌換。
陳三石顯然不滿足資格。
他也就死了這條心,積攢下來的功勳,選擇兌換一些其餘材料。
除此之外,就隻能前往邊境長城參戰。
如果迫不得已,他是不願意前去參與大混戰的。
並非陳三石不願意為斬妖除魔出一份力,而是做人要量力而行。
當然,如果實在沒辦法的話,也隻能冒幾分風險。
除去宗門內部和邊境蕩魔長城,龍象城反而是危險性比較低的地方。
陳三石一邊在腦海中琢磨著後續如何安排,一邊原路返回。
他走到半山腰的時候,門內各處突然發生騷動。
隻見向來門內禁止隨意飛行的清虛宗上空,突然出現大片大片的身影,踩著遁光從人們的頭頂一掠而過。
這些人最低的,竟然也是金丹境界。
門內所有的長老,現在都在“太元峰”,哪裡來的如此多人?
外來者!
“天鑒宗賈思逸前來觀禮!”
“神意門嬴闌月前來……”
“神農山……”
“仙霞派……”
“碧宵宮……”
足足九名大修,徑直朝著“太元峰”而去。
元嬰上宗,前來觀禮!
每逢有修士突破,同等級的宗門會派人前來觀禮,已然成為一種不成文的規定。
一者是為送禮,維持表麵關係。
二者則是最關鍵的,前來打探情況。
修仙界資源有限,多一個同等級的宗門,就意味著資源要被多分走一部分。
甚至宗門之間互相廝殺搶奪靈脈,也是常有的事情,因此自然有做到知己知彼。
如此多的外來修士闖入,卻沒有人能夠阻攔,眾人隻能眼睜睜地瞧著他們飛往“太元峰”。
“盧兄弟,盧兄弟!”
一陣急促的聲音改變陳三石的注意力。
他轉身望去,就看見小道士慌慌忙忙地朝這邊跑來。
“十六?”
陳三石問道:“這是怎麼了,這麼著急?”
“有、有其它宗門的長老要見你!”
“外來長老?”
“對!”
十六提醒道:“麵具!玉靈長老給你的麵具,一定要戴好!”
“麵具?”
陳三石頷首:“你怎麼知道的?”
師娘是把麵具裝在儲物袋裡送來的,對方是怎麼知道的?
“我、我……”
小道士明顯結巴了一下,解釋道:“是玉靈長老說的,總之你彆管了,下山之前,一定要把麵具戴好!戴好麵具,就沒人能認得出你。”
“是誰要見我?”
陳三石看著對方,微微眯起眼睛:“天劍宗,曹燮?”
“應、應該是!”
小道士說道:“如果你不想見的話,現在從後山走也行,我可以給你帶路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
陳三石平靜道:“你還是帶我去見他們吧。”
師娘說過。
早在之前,曹燮就來打聽過消息。
她既然還敢讓自己留下來,就說明有把握不會被識破。
相反。
陳三石要是直接跑掉,才是相當於不打自招,而且這麼近的距離,元嬰追殺起來,真的跑得掉麼?
而且不知道為什麼,他明知危險,但心中竟然完全不懼怕,反而很想去見一見那位……
前朝太祖!
“好!你放心,這裡是清虛宗的地盤,肯定不會有事的。”
小道士在前麵帶路。
兩人離開飛來峰後,一路徒步,來到泰山君居住的籬笆院附近。
院子當中,老槐樹下。
一襲青袍站在那柄生鏽的老劍條前,和一名披著素衣仙裙的女修相對而立,聽不清楚兩人在說什麼,隻是相距還有許遠時,陳三石便感受到一股鋒銳如劍般的目光投來。
元嬰修士的神識掃過,他竟毫不膽怯,除去身體的不適外,心理隻是感到厭惡,覺得自己遭到冒犯,雙目如炬回敬對方的眸光。
青袍修士似乎怔了下,旋即便收回目光。
“玉靈長老。”
小道士推開柵欄,領著白袍走入院內:“我把人叫來了。”
“曹長老。”
玉靈真人挽著拂塵,淡淡道:“這便是我新收的那位弟子,姓盧名升之,是我在千島湖的故人之後,籍貫清清楚楚,你隨時可以去查,和那個陳三石沒有任何關係。”
“玉靈道友不必過多解釋。”
曹燮麵無表情,悠然道:“是與不是,在下一查便知。”
他緩緩抬起手,陣陣法力流淌而出。
“曹燮,你不要欺人太甚!”
玉靈真人護在弟子身前,厲聲斥責道:“看在聖宗懸賞令的份上,我已儘量配合你調查,可說到底升之是我的弟子,是清虛宗的弟子,你有什麼資格對其施展搜魂之法?!”
曹燮沒有說話,隻是眼神變得冰冷,便要施法擊退眼前的金丹女修。
元嬰金丹,天差地彆!
方要交手,玉靈真人就已然打算拿出所有底牌,儘量活過一擊。
也就在此時,威嚴怒氣滾滾而來。
“養馬奴,休傷吾師!”
當聲音傳入耳畔,劍鋒已然來到麵前。
“神通?”
曹燮側目,古井無波的瞳孔深處,猶如墜入一塊巨石,激起陣陣波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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