滎陽。
“鐘君，節哀。”
曹仁在向鐘繇通報河東傳來的軍情後，隨即寬慰了一句神色逐漸戚戚的鐘繇。
鐘繇按納下湧上心頭的悲傷，苦笑著搖了搖頭道：“郭援雖然是我的外甥，可他投效袁氏，助紂為虐，今次戰死沙場，是他的命數合該如此，我沒有什麼好哀悼的。”
“鐘君大義，世間無二。”麵對鐘繇大義凜然的話語，曹仁感喟了一聲。
隻是鐘繇雖是如此大氣的表態，但曹仁知曉鐘繇的內心到底是悲傷哀戚，這一點從鐘繇神色怏怏的臉龐上就可以瞧得出來。
於是乎，曹仁心下斟酌了一二，接著向鐘繇言道：“如鐘君所言，令甥行不義以招禍，是自然之理，可其人若是身首異處，不得安葬，亡魂得不到安息，卻是有些不妥。”
“某意遣使向河東一行，出金帛贖回令甥的屍骨，這人總得是入土為安好些。”
“如此，多謝曹將軍。”鐘繇沒有故作推辭，他領下了曹仁的好意，感謝了曹仁一聲。
正如曹仁所念，就算郭援所行之事再怎麼不義，其人終歸是鐘繇的外甥，血濃於水，親誼難斷。
為免鐘繇於郭援戰死一事上太過傷懷，曹仁轉移起了話題，他感喟道：“不意秦軍竟是如此驍猛，這一次高乾、麴義兵發太原、河東，高乾那裡沒有討得什麼好處，麴義這邊更是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。”
“今次這一戰，秦軍竟是大獲全功。”
對於這一次河北和關中的交鋒，曹仁本以為是龍爭虎鬥，你來我往，畢竟河北一方乃是鼎鼎有名的驍將麴義，就算秦軍這邊是甘寧、馬超統兵，也不過是棋逢對手、將遇良才，兩方應是旗鼓相當的對手。
可是戰局變幻，有若風雲，先是高乾、麴義作為進擊的一方，自上黨全軍而下，聲勢喧囂，有若猛虎下山，然而高乾、麴義隻是麵上似虎，本質上不過是一隻病貓。
因是落得一個高乾無功，麴義授首的結果，且是隻在數月之內分出勝負，戰局逆轉令曹仁驚歎莫測。
鐘繇先是頷首，而後無有意外的說道：“秦隴之地，民風未開，高尚力氣，是精兵所出的地方，統兵之人又是甘寧、馬超，這些於秦王劉季玉麾下數一數二的驍將統帥。”
“兼之麴義的為人，我有所聽聞，其人好勇鬥狠，驍銳非常，然性情急躁，不能下人，當一名鬥將綽綽有餘，可當一名統帥卻是遠遠不及。”
“這一次高乾和麴義分兵而行，一向太原，一攻河東，麴義本就難以獨任，又撞上甘寧和馬超等良將，有此結果，當屬意料之中。”
“鐘君說的是，袁本初這一次著令高乾、麴義出征，卻是失卻計量，沒有對高乾和麴義的能力做出準確的衡量，以至於兵敗折將，落了個灰頭土臉。”曹仁點了點頭，評介了一句袁紹。
“袁本初，實無識人之明也。”
鐘繇應和了一句，他搬出了具體的例子：“如將軍言，袁本初若是有識人之明，英斷之姿，荀尚書，郭祭酒等人，又豈會拋棄袁本初投效丞相。”
這話曹仁愛聽，他露出笑顏。
……
不日，許都丞相府。
“不意高乾、麴義竟是如此不堪。”
曹操在收到來自曹仁的戰報後，他輕蔑的鄙夷了一聲。
對於今次河北和關中的交手，沒有相持太久就結束了，曹操有些不快。
說來曹操本意是想在河北和關中相持困頓的時候，趁機出兵坐收漁翁之利，可兩邊戰局果決，很快分出了勝負手，讓曹操沒有機會出手，他自是鬱鬱在心。
不過曹操到底是雄邁之人，隻片刻間他胸中的鬱鬱頓然消散，他自認天下紛亂，四海不定，這一次沒有機會，下一次機會想必也會很快來臨，倒也不必急在一時半刻。
荀彧坐於席間，聽到曹操的評價後，他應聲道：“高乾本非良將，麴義不過一勇之夫，二人本無帥才，卻是做著統帥的事情，有如此的結果，是理所應當的事。”
“本初還是以前的本初，到底無識人之明，竟是用了這兩個蠢材。”曹操輕薄了一聲舊年好友袁紹，對於袁紹的目光和決策能力，他自認勝上一籌，袁紹不如他遠矣。
“隻是可惜，這一戰結束的這般迅捷，不然我等可從中漁利，撈上一二好處。”
“恐是難矣。”荀彧搖了搖頭道：“河北和關中雖是交兵，可兩方兵馬不過數萬，又各自屯重兵於緊要之處，如關中於河南郡典有重兵，河北於黎陽置有強軍。”
“這兩方交手，卻是都是沒有用全力，隻一手角力，一手防備我等。”
“而今的形勢，倒像是鼎之三足了。”曹操失聲笑了起來，他忽的覺得當下的形勢好像一座三足鼎，河北、關中、中原三足鼎立，缺了哪一隻足都不穩當。
“丞相所言甚是。”荀彧頷首點頭，對於曹操做出的比喻他相當認可。
“今之河北、關中、中原，都沒有同時壓倒另外兩方的力量，其力隻能同一方交兵，不得兵發兩處，這征戰之際，也就不免瞻前顧後，心懷猶疑，這一次河北和關中交兵，需分出一股力量，出重兵防備我等，就是明證。”
“而不能傾力，就不得破滅一方，三方相互牽製，到底均不得敗亡，實是一座三足鼎。”
“以三足鼎之穩當，文若，你可有破局之策。”局勢如此，曹操一時間頓感失措，心下沒有什麼好辦法。
“無他策，隻能是積穀蓄糧，修繕甲兵，訓練士卒，整齊武備，以侯良機也。”麵對曹操的問題，荀彧給出了答案。
曹操輕歎一聲，而後笑道：“文若所言，蓋正道爾，自當如此行事，方圖後效。”
現下的局勢，河北、關中、中原三方勢力，均是做不到以一敵二，這個時候的確如荀彧所言，隻能靜候良機，等待天時，策略和計謀現下卻是無有大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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