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學文很難相信，也很難把身旁的歐陽懿，和腦海中的那一個，給聯係起來。
簡單到都顯得有些土氣的衣服，跟以往那個意氣風發，西裝筆挺的歐陽懿比起來，簡直不像是一個人了。
許久未見時的笑容，也是帶著一份真誠的，如果可以，李學文不希望自己下鋪的這位兄弟，走錯了路，這一步行差踏錯，那就沒有絲毫回旋的餘地了。
與李學文不同，歐陽懿在過了最初的興奮勁後，也發現了老同學看樣子的目光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。
他歐陽懿也是有自尊心的，當年在學校裡，他的條件甚至比普通人家出來的李學文還要好，但這麼多年過來，卻得求到人家那邊。
也怪不得，人家會用異樣的目光，打量著自己。
雙方身份的完全顛倒，就在這短短的數年中，許久未見的驚喜，被這一層羞恥感，內心的複雜，激發出了一層隱約的隔閡。
“懿老三，當初不是聽說你留在京城了，怎麼又回老家了，一聲招呼都沒打，同學會都也沒參加，你這做事可真不地道~！”
審視的目光，打量著自己的下鋪，怎麼代入，李學文都無法把當初的熟人，老同學，宿舍老三，跟派來的敵特聯係在一起。
但，歐陽懿碰麵後的反應，實在太不對勁了，明明兩人之間，應該有很多話可以說，但，沒了當初無話不說的熟悉感，隻剩下了陌生的距離感。
彆扭，對，沒錯，李學文感覺，自己的這個老同學，現在看起來確實很彆扭，不論是行為舉止，還是說話方式。
後背悄無聲息的滲出了一滴滴汗液，李學文還是忍不住，往壞處想，難不成，他真走上了那條路。
“我，學文，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，我也不想回去，但，不得不回去！”
嘴裡泛著苦澀，被李學文帶著走的歐陽懿，看著小區內部，他現在已經猜到了，連襟江德福口中的華清畢業生，到底是誰了。
事情未免有些太巧了，不然兩人也不會在這裡碰頭，隻能有這個答案，自己的上鋪，已經成為軋鋼廠的中高層領導乾部了。
後勤處副處長，到明年，大概率接後勤處長的班。
李學文被歐陽懿的話觸動了一下，嘴巴張了張，他現在其實很想問出那句話，但，那句話不該他來問，他現在要做的，是把這位嫌疑人，給帶回自己家裡。
“哦~！”
“沒事，回來就好，到年底，同學聚會的時候，一塊過去，讓大家看看你的變化~！”
擠出了笑容，李學文拉起了歐陽懿的右手，拍了拍手背，寬慰著他，演技多少有點不過關。
這保衛科長當的，時間長了點，看誰都像犯罪分子的樣子，隻是，這一回，到了自己曾經關係親密的同學上。
“學文，你現在是不是在那個軋鋼廠裡頭，現在，應該是軍工廠了吧，同學裡麵，你好像是最有出息的，後勤處副處長啊~！”
歐陽懿想確認一下，李學文是不是連襟口中的那個升職賊快的乾部，但這番話，無疑讓當事人，心沉到了穀底，誤會再次加深。
臉上強行擠出來的笑容，差點繃不住了，李學文不自然的搓了搓鼻梁，隻感覺，這老同學，是有備而來。
“老曾跟你說的？”
李學文輕笑著點了點頭，目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三樓，他現在內心的天平，已經逐漸失衡了，自己的這個的老同學，知道的消息還不少。
“不是，老曾隻說你成了廠裡的中層乾部，你的事跡，我這是在彆人那裡聽說的，一路從保衛科升到後勤處，後麵搞不好還是處長，你也能耐的很，當初我都沒看出來~！”
歐陽懿的話中，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恭惟，一絲羨慕，往年，這些職位，他可能都看不上眼，但在失去了一切之後，才發現，這些職位，他現在都得仰著頭才能看到。
工作的事情，目前看來，同學中，確實隻有李學文能解決，往日裡腰杆挺直的富家少爺，此時也不得不彎下自己腰杆子。
這話聽到了李學文的耳朵裡，那更是讓心中的天平，徹底倒塌。
老曾都還不知道，他今年已經提拔為副處長的事情，在他那邊，自己還是去年時的科長，更何況未來接班處長職位，這些是廠裡的秘辛，至少，不是一般人能隨意得到的消息，更何況身在外地的歐陽懿。
而自己的老同學是怎麼知道的？
這些消息又是誰告訴他的？
廠裡，難道真被特務組織滲透了？
仔細想想，李學文都忍不住滲出了一頭的冷汗，這老同學的來意，現在來看，好像不止找份工作那麼簡單了。
“額，沒那麼誇張，乾部的任用，不是那麼隨意，組織上也是需要考察的，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~！”
行走的腳步，不由自主的快上了兩分，李學文不知道，會不會還有其他特務在暗處盯著自己，現在他巴不得抓緊上樓，如果不是之前李峰的提醒，他可能壓根注意不到這些細節。
現在，從他觀察到的細節中，已經覺察到，老同學大概率叛變了。
既然叛變了，那就直接抓捕，沒什麼好講的，在這塊，也沒有餘地可以商量，李學文也有家有口的，不可能因為，幾年前的一份同學關係，把自己陷進去。
“我知道，希望不大，但能跟你這個老同學見上一麵，我就已經知足了，這樣吧，我也不打擾了，以後有機會，大家再聚吧~！”
李學文解釋的話語，聽到歐陽懿的耳朵裡，就逐漸變了味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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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想幫忙，不方便幫這個忙，廠裡不是他說的算？
歐陽懿隻聽出了這方麵的意味，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，現在了解清楚，李學文真的跟連襟在一個單位裡。
歐陽懿，腳步停頓在單元門口，不想上樓了，上樓去人家裡吃飯，意味著繼續厚重著臉皮，變成求人了，但人家也說了，這事兒有困難。
為了家裡，他歐陽懿彎彎腰還可以，但他的驕傲，不允許他做出跪下的動作，還是上下鋪的老同學啊！
失望，可能有點吧，但歐陽懿從青D過來時，就知道，這個希望並不大。
現在知道，連襟跟他在一個單位裡，歐陽懿確實拉不下這個臉，去給人添麻煩了，那丟掉的，不光是自己的麵子，江德福以後，在李學文這裡，都抬不起頭了。
雖然看不上江德福這個大老粗，但他歐陽懿也沒那麼自私~！
“想跑，不對，你這是怎麼了，都到樓下了，彆耽擱時間，你嫂子在上麵，飯都做好了，跟我上去~！”
意識到自己說著急錯話的李學文，哪裡會給歐陽懿離開的機會，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，不由分說的往樓上走。
“學文，以後有空，我再來看你吧~！”
李學文硬扯著歐陽懿不給走，歐陽懿不想再麻煩老同學了，偏要走，一時，局麵看起來有些搞笑，就像過年時，親朋好友客套留人吃飯時的樣子。
“不行，你今天必須跟我上去，懿老三，要是給你跑了，我以後還怎麼睡得安穩，給我上去~！”
到底是當保衛科長時，儲備了一些體能，歐陽懿在李學文“盛情難卻”的邀請下，隻得半推半就的麵紅耳赤的上了三樓。
他不知道，門後等待他的是什麼。
把人推進屋內的李學文，著急忙慌的朝著裡麵大喊了一聲……
“動手~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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