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首的那名衙役一腳踩在女子的身上,朝著圍觀的百姓大聲喊道:“此賊子膽大包天,竟敢潛入縣衙,偷盜知縣大人的財物!”
“被人當場撞破之後,非但不認罪,反而妄圖逃走。”
“我清雲縣曆來律法嚴明,夜不閉戶,路不拾遺,百姓人人守法,如今卻出了個汪洋大盜,實乃清雲縣之恥!”
“為肅清風氣,杜絕偷盜,知縣大人下令將此賊杖斃於菜市口,以儆效尤!”
“嗚~!!”
那女子瘋狂的掙紮著起身,似乎想要辯解什麼,卻被那衙役一棍打倒在地。
“好!!!”
“打的好!”
“如此膽大包天的賊子實在可惡,就該將她活活打死!”
一些婦人見到那女子長相之後,嫉妒與恨意浮於臉上,麵色潮紅的大聲呐喊起來。
其他圍觀的男子也未曾反對,反而大聲附和,顯得更加的興奮。
爛菜葉與泥巴紛紛砸向了那名女子,女子呆呆的看著喧囂的圍觀人群,任由菜葉砸在臉上,眼中露出絕望之色。
隨後心如死灰般的癱倒在地,緩緩閉上了雙眼,淚水從眼角滑落。
衙役見到群情激憤之後,露出了滿意的笑容,大喊一聲,“杖斃!”
“等等!”
就在此時,圍觀的玄奘突然大喊一聲,衝了上去。
“阿彌陀佛,此人就算是偷盜財物,也罪不至死吧?”
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貧僧還請諸位施主能夠饒她一命!”
衙役臉色一變,厲聲喝道:“哪來的和尚,竟敢阻撓行刑,你莫非與此賊是一夥的?”
玄奘連忙作揖行禮,解釋道:“貧僧乃是東土大唐而來,前往西天取經的玄奘,並非與此人一夥。”
“貧僧隻是覺得這刑罰過於嚴苛,不忍一條人命就此消亡罷了。”
幾名衙役聞言臉色一變,口氣也變得緩和了起來。
“原來是大唐來的高僧!”
“高僧心善,在下敬佩,不過,此地並非大唐國境,我寶象國自有寶象國的律法,無需外人乾涉,還請高僧勿要阻礙我等!”
玄奘聞言歎了口氣,還想再說些什麼,卻被那衙役揮手製止。
“行刑!”
幾名衙役頓時舉起了手中的木杖,用力的砸在女子的身上。
伴隨著一陣痛苦的慘叫聲,沒一會那女子便在眾目睽睽之下,被活活杖斃在菜市口。
望著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,圍觀的人群並沒有露出不忍之色,反而是興致勃勃的議論了起來。
仿佛剛剛隻是平淡生活中的一幕戲劇,沒有激起絲毫的波瀾。
玄奘默默盤坐在屍體的麵前,不斷念誦著度人經。
然而那幾名衙役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那女子,握著鎖鏈,直接將那女子的屍體拖向城外,準備拋屍荒野。
孫悟空望著地上那長長的血跡,被碎石磨爛的屍體,轉頭看向了仍然在念誦經文的玄奘。
他似乎明白了什麼,眼中露出一絲悲哀,緩緩坐在了玄奘的身邊。
“師父,弟子知錯了!”
“西行之路,弟子不會再招惹禍端,定當護送師父取得真經。”
不知過了多久,縣城中原本洶湧的人群不知在何時已經消失不見,周圍變得死寂一片,空氣也變得陰冷了起來。
城門外,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緩緩走進了城中,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玄奘等人的麵前,仿佛沒有蘊含絲毫情感的聲音顯得無比的冰冷。
“既然我是該死之人,你為何要為我求情?”
望著站在身前那具驚悚的屍體,孫悟空等人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悍然出手,隻是默默的注視著對方。
玄奘也並未露出驚恐之色,隻是帶著憐憫的神色看著這具恐怖的屍體,輕聲道:
“佛說,救人一命,勝造七級浮屠!”
“就算施主真的有罪,也罪不至死,隻要一心向善,自然可贖去罪孽。”
那具血肉模糊的恐怖屍體突然重新生長出血肉,頃刻間便恢複成了之前那個美豔的女子。
女子輕輕走到玄奘身邊,彎腰低頭,在他耳邊嗬氣如蘭道:“如果...我是妖呢?你就不怕我吃了你嗎?”
玄奘雙手合十,道了一聲佛號,“阿彌陀佛,心無掛礙,無掛礙故,無有恐怖。”
“善惡報應,禍福相承,身自當之,無誰代者,貧僧自然不怕。”
“是人也好,是妖也罷,眾生平等,一切因果,唯心所現。”
女子聞言頓時大笑了起來,“哈哈哈....眾生平等?”
“小和尚,常言道,聖人求心不求佛,愚人求佛不求心!”
“那你身為佛門弟子,求的是佛...還是心呢?”
玄奘聞言沉默了下來,不知在想些什麼。
那女子在一旁冷笑著上下打量玄奘,似乎並不在意他身旁的孫悟空等人。
“怎麼?你的佛也給不了你答案嗎?”
玄奘這才抬起頭來,直視女子,眼中帶著一股悲憐眾生的慈悲之意。
“善惡之念,皆從心生,貧僧攝心為戒,因戒生定,守持正法,擇善而行,因此...”
“貧僧因心成體,自淨其意,乃...求心不求佛!”
女子凝目若思,沉默許久,方才緩緩開口,語氣柔和道:
“求心不求佛...”
“小和尚,你願意聽聽我的故事嗎?”
“施主請講,貧僧自當傾耳恭聽。”玄奘微微行了一禮,孫悟空緊握金箍棒的雙手也悄然鬆開。
女子微微一笑,坐在玄奘的對麵,緩緩開口:
“我本是這寶象國清雲縣八十裡外的木柳村人士。”
“我自出生之時,我母親便因我難產而死,家中無男丁,父親因我是女兒之身,更因我母親之死,厭惡於我。”
“我自小便知道,我在家中連一條狗都不如...”
“八歲那年,我父親不慎從山崖跌落,命喪黃泉。”
“自那以後,村裡人便都說我是災星,是個禍害,克死了親人,時常打罵於我...”
“家中微薄田地也被村中族老強搶,我不得不在山野之中四處尋找充饑之物。”
“我十三歲那年,村中一老漢趁夜潛入家中玷汙了我。”
“翌日,我向村中族老求助,卻並沒有等來他們的幫助,也未曾幫我主持公道。”
“仿佛此事未曾發生一般,無人理會。”
“自那日起,每到夜晚,村中男子便會闖入我家中...”
“我逃到了山中躲藏起來,卻被那些村民找到抓了回去。”
“他們將我鎖在了一處牛棚中,日夜玷汙...”
“村中的婦人明知此事,不但不管他們的男人,反而跑來罵我是狐狸精,勾引他們的男人,動輒對我打罵。”
“那些村中族老也同樣如此,從未將我當成人看待。”
“終於有一日,暴雨傾盆,衝垮了牛棚,我才得以逃出。”
“我提心吊膽,不敢走山路,隻能在荒林之中冒著蛇蟲噬咬,逃到了這清雲縣報官。”
“嗬嗬...那知縣非但沒有秉公執法,主持公道,反而見色起意,將我囚禁於縣衙之中,日夜淩辱。”
“後來啊...我為了逃出那魔窟,不得已向那知縣老爺委曲求全,足足苦熬了三年,才找到機會逃了出去。”
“然而,那知縣老爺卻害怕我將他的醜事宣揚出去,於是汙蔑我偷他財物,將我活活亂棍打死於這菜市口。”
女子說到這裡,卻輕笑了起來,死死的盯著玄奘的眼睛,語氣無比的冰冷:
“那日,沒有一人為我求情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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