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片混沌迷蒙中,一隻金色的蝴蝶在翩躚起舞,倏忽間化作一個人形生靈,隻是存在,便壓迫得萬古歲月長河改道,人世間各種大道與法則都臣服在他腳下。
這是一個雄偉的男子,屹立在此,偉岸無邊……他詮釋了仙道巔峰的概念,那種風采舉世罕有。
但這一日,強橫如他,也缺少了平常心,眸光間綻放異彩,注視著身前不遠處,那是一塊石磨盤,如歲月一般堅定無情前行的轉動,碾磨破碎人世間一切真靈之外的異物。
記憶、人格、自我……
體魄、法力、大道……
這些一切來源自後天的東西,在麵對這口磨盤時,是那樣的羸弱與不堪一擊,不能成為一絲一毫的阻礙,都會被最徹底的格式化,成為虛無與泡影。
但!
卻有一粒又一粒晶瑩與夢幻的光粒子,在周圍飛灑,這是……花粉粒子!
毀滅的磨盤,破滅了一切眾生視之為瑰寶的外物,冷酷無情,卻……有那麼一份最誠摯的犧牲的心意,跳出了生死的清洗!
並且,它將長存在世間,存在於一草一木、一山一河間,無處不在,無處不有,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後來者,讓哪怕再黑暗與絕望的時代,都有人傑與英雄去綻放人性的光輝,閃耀青史!
這是一種……感染。
“這是那位三世銅棺主人留給眾生的寶藏……”
雄偉的男子輕語,驀然回首,現出真容。
他曾經九變無敵天上地下,十變傲視古今未來,是一段修行史上難以磨滅的豐碑,更在後來密謀參與到一場偉大的事業中——苦葉!
神皇!
他以苦葉的事業,進軍到仙帝的領域,可很顯然,他的道路並沒有就此止步。
他還在攀登,還在前行,仙帝不是儘頭,他要祭道,他要超脫!
因為隻有超脫,他才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自己做主,不會在哪天轉角遇到愛,被一尊無上天帝一黑磚當麵拍下來,並嘟囔著這樣一句話——“此子需要磨練”。
那可太艸了。
為此,他搖身一變,化作了一隻神蝶,成為了一位光榮的上蒼籍仙帝,並在其中大出風頭,引領了部分時代的浪潮!
而今,這浪潮已至最高潮,他窺探到了怎樣不可思議的大秘!
“三世銅棺的主人,曆經生死,將自己在這世間的駐世之軀一次又一次的祭掉……他舍棄過太多,但唯獨沒有舍棄掉的是自己的‘心’!”
“哪怕在最後的自焚前,他所有的記憶都消失了,但他的本能,他的‘心’在悸動……”
“所以,在決定葬下自己時,會出現不舍的情緒……”
我……還會回來嗎?
“此‘心’不滅,於是輪回縱然破滅萬物,毀滅一切記憶與執念,但犧牲之意萬世長存,哪怕是最恐怖的大祭,也不能永寂人世間無數人傑英雄留下的花粉粒子……”
始祖隻手遮天,滅儘人傑,即使念念不忘也無法複蘇?
可,花粉粒子卻能強勢打臉,它們隻會黯淡,卻不會消失!
其獨立輪回之外,跳出生死之間,比之不祥物質還要具備韌性,超越了常理!
畢竟,哪怕是承受了最根本原初物質的始祖,也是能被寂滅的。
但在花粉粒子這裡,卻是不生不滅,不增不減!
“蓋因,有一顆犧牲之心,它早已超世,淩駕在世間之外,勝過至高的唯一大道……其主雖亡,其心不滅,與世間眾生心心相印,念念不忘!”
“故此,有無窮力量,超越輪回,擺脫生死!”
“粒子?”
“錯了,是……回響啊!”
神皇幽幽歎息,“隻是在歲月中,在個彆人的身上,坍塌成了肉眼可見的粒子罷了……”
隨他輕語,頓時間環繞在磨盤周圍的光粒子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,它們似乎解開了束縛,超越了形體的桎梏,不再是具體而清晰的粒子形態,而是在化作光波,化作漣漪,無始無終,沒有源頭也沒有儘頭的在人世間傳遞和回蕩!
“於超脫者來說,過去也好,未來也罷,都沒有定數可言,都有無數的可能,可以開辟無窮的時光線……”
“這無數的可能,囊括一切未來……在這些未來中,每一個生靈都有著那麼一種未來,是他們成為英雄的那種可能。”
“隻是落在現實,僅有一部分生靈觸動了那顆超然的心,於是坍縮了那一瞬間的信念,落在了人世間。”
“這就是花粉粒子的真意……真正的念念不忘,必有回響!”
“此前,我一直看不清,看不透,把握不住其中的本質……直到大自在送來一份‘唯一道’的大道參數,將一部分變量固定下來。”
“那時我便知道了,最微妙的關鍵在哪裡……”
神皇仰起頭,目光仿佛穿透了無儘時空,甚至穿透了整個世間,注視到了一顆莫可名狀的心!
它在跳動,隨紀元更迭而共鳴,隨英雄閃耀而共鳴!
“以及,如何用我腳下的道路,去撞開祭道的大門……”
神皇歎息,“天若有情天亦老,人間正道是滄桑!”
“仙帝,可有映照之能,但在過去始終被固有的思維局限了!”
“映照,豈是那般不便之物?”
“無數未來,無限可能,隻因一顆心,以心印心,共鳴了犧牲……”
“那就包裝自己,偽造自己,去騙過這顆心的審核,反過來成為我感染的助力!”
神皇說著,似笑非笑,“果然是……萬古長空一畫卷,任我潑墨!”
他回首過去,歲月長河大暴動,因果劫罰降臨,恐怖劫光滔天,將之淹沒。
“鏗鏘!”
驀然,在他身上,有戰衣浮現,鏗鏘之音鳴響,其音清冽,金屬光澤刺目,三十三色母金之光照耀,護住身軀,讓之萬劫不滅!
縱然有無上劫罰,也斬不掉蓋世神皇,讓他於過去的歲月中落下痕跡。
那是一段與他完全無關的曆史時光,是最黑暗的年代,詭異不祥席卷人間。
也有光明在努力的綻放,有人傑怒吼,英雄咆哮,竭儘所能去抗爭。
就在這時,一道異彩劃破了曆史的天空,降臨在這裡,化作一隻蝴蝶翩躚起舞,踏上修行路,踏上抗爭路!
並不隻有一隻蝴蝶。
甚至,並不隻是蝴蝶。
千變萬化,無有定形。
這些生靈,從一片空白中起步,它們沒有過去,就像是天生天長的聖靈般。
但是,雖無過去,冥冥中卻有怎樣的念,在它們的心靈中徘徊,在影響它們,讓他們去做一個高尚的人,去做一個偉大的人。
那念似乎在時刻的吟誦——
一個人的生命應當是這樣度過的:當他回首往事時,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,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恥。
這樣,他在臨死的時候就能夠說:“我整個的生命和全部精力,都已經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——為抗擊詭異與不祥而作的鬥爭。”
於是,它們都踏上了這條道路,帶著對自己人生的困惑與迷茫去上路,去成為一個英雄,去成為一個人傑。
隻是,偶爾午夜夢回的時候,它們會做那樣的一個夢——在夢中,它們成為了一條蠶,啃著什麼葉子,最終化作了一隻蝴蝶,光耀萬古長空。
我夢蝶?
蝶夢我?
這是糾纏一生的夢,直到死去,再複生!
花粉的粒子飛舞,在歲月長河上閃耀,跨越了古今未來,向著下遊的神皇飛去,並最終……融入進去!
轟!
神皇的氣息爆發,那站在了進化路儘頭,已經凝滯不前的道行,這一刻開始了微小卻堅定的提升,擊穿了怎樣的桎梏!
他的法力,像是沒有源頭和儘頭的拔高,仿佛是緩慢的從怎樣的泥潭沼澤中,將自己的存在一絲一絲的拔出來!
“花粉……花粉……”
他似笑非笑,“看來,我曾經的艱苦工作,不是沒有用處的……”
“不過,這般手段,雖看到了前路,隱患也不小啊……”
他驀然歎息一聲,感覺到元神的不穩。
一種犧牲的信念,在試圖改造他!
他白嫖來花粉的粒子,借助著超越了輪回生死的心的共鳴,怎麼會隻有好處沒有壞處?
潛移默化的改造,要將神皇也變成一個富有犧牲精神的人!
犧牲,可以是自發的。
但,也可以被綁架的!
對此,神皇敬謝不敏。
他隻想要好處,不想要付出。
他隻想嘴上都是主義,心裡都是自己。
“道!”
他輕喝一聲,自己的進化路在動蕩,將偉力貫穿己身,將那對世間秩序的扭曲之力放開,與元神中逐漸顯現的異常針鋒相對!
“轟!”
神皇元神劇震,讓他悶哼出聲,整個人的靈魂都感覺要被撕裂了!
“叮咚!”
正在此時,有悅耳琴聲遙遙傳遞而來,帶著靈動無比的玄妙,化解著那份犧牲的人性與扭曲的道性的碰撞,讓神皇的臉色逐漸好看了許多。
“青帝!”
神皇鬆了一口氣,遙望琴聲源頭,透過萬千時空,看到了一身青衣的帝者,正在悠然的彈奏石琴。
“謝了!”
神皇道謝,儘管他的眼角抽動不止,對某位植物人仙帝的高雅裝逼感到很難繃。
——老夥計不得了啊!
——什麼段位了?跟三世銅棺主人彈同一張琴!
而且,那彈著彈著,身上還彈出了各種問題,有時長紅毛,有時翻白眼,有時流黑血……
“錚!”
琴聲戛然而止,青帝按住琴弦,他恢複正常,“神皇,你操之過急了。”
“人性與道性的碰撞,若不能妥善處理,你怕不是要被活活撕裂成兩份……”
“一時激動,一時激動。”神皇深呼吸,“難得看到了前路,怎能忍住不踏上這條路呢?”
“借助三世銅棺主人留下的感染捷徑,反過來滲透我自身,去解決根深蒂固的道性……”
神皇輕語,“世間仙帝,大多難以祭道,難點不外乎是那幾個。”
“要麼是道行不足,要麼是自我不明……”
“這兩者,決定了掙脫因果枷鎖的難度……我等修行,一切感悟皆是自世間而來,自唯一道而來,它支撐了我們的強大,想要祭道,無異於自殺,太過艱難。”
“親手祭掉自己力量的源泉,以此突破,這本就是一個偽命題……”
人如何抓著自己的頭發將自己提起來?
無所不能的神明能否創造出一塊自己無法舉起來的石頭?
得道於天地,又如何去反抗那天地?
這全都是問題。
“不過,若能善假於外物,情況就不同了……”
“如今我已明白,正統祭道的成功,其實都是借助三世銅棺主那顆留在世間卻超然世外的一點犧牲真心……”
“於是,或是走花粉路以祭道,或是在最決絕的戰鬥中突破……兩者過程中,都是共鳴了那顆心,成為人性與道性糾纏不清局麵中破局的關鍵外力。”
“可惜啊,我們都不是這樣的人……好在天不絕人之路,有其他人走出了邪門歪道來,給了我極大的觸動。”
“他們或是以眾生為鋪墊,或是用三世銅棺主人留下的東西作為鋪墊……不管怎麼說,都是強壓了自身與生俱來的道性,從此超然在外。”
“隻是我雖不是什麼好人,卻也做不出此等行徑,隻好折衷一二,偽造些許‘公章’,引來感染與共鳴,將自身道性反過來浸染了!”
“彆說,效果還不錯……”
神皇微笑,“在互相的浸染中,我逐漸觸摸到那個非凡的領域……隻要接下來不斷的嘗試,一點一點將那至高的唯一道的道性斬除,或許我就站在祭道的境界中了!”
他詮釋著自己的法門,講述著自己的道路,娓娓道來,沒有絲毫的藏私。
青帝默默聆聽著,大有觸動,不時點頭。
最終,他語氣中帶著羨慕,“神皇,你真了不得……不像是我,至今依舊在路上,看不到太多的曙光。”
“儘管從廢墟堆中,找到了這一張三世銅棺主人曾經的石琴,接續了斷裂的琴弦,摸索著曾經他彈奏過的曲譜,也還差點什麼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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